新順1730

望舒慕羲和

歷史軍事

“咱太祖皇帝滅朱明,是報當年朱溫滅唐之仇。壹報還壹報啊,李唐家的江山被朱溫滅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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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最後的鬧劇(三)

新順1730 by 望舒慕羲和

2022-12-9 22:07

  問題的關鍵,不在於像不像、對不對、能不能成功。
  甚至於,作為後世人,很清楚這壹套是怎麽回事。
  最基本來講,拿三剛說完不要去中國搶市場,結果上臺之後,就去發動了狗日的二鴉侵略,那妳說他自己說的這壹套,他自己信嗎?
  劉鈺也支持向扶桑移民,他並不反對移民,也不反對農業容納人口、緩解貧困。
  但,他移民的理論,純是逆練的老馬學說。
  即,北美墾殖殖民地,根本不存在“資本”這種社會關系的社會基礎。在那裏,勞動者不是天然地從屬於資本的。
  而劉鈺的做法是,既然勞動者在墾殖地,不是“天然”地從屬於資本。
  那我加個強制手段,強行以類似“苦役奴隸制”的手段,強行維系勞動者從屬於資本的社會關系,不就得了?
  具體就是,把無主的土地,強行國有化。以國家強力,強行賦予每塊土地壹定的貨幣價格。
  想當自耕農?
  妳得買地。
  地遍地都是,但那不是妳的。這片荒地實際上壹文不值,但對不起,妳不出錢,這地就是朝廷的。
  那麽,想買地,就得幹活。
  幹活,賺工資。
  賺了工資,去買地。然後新壹輪的移民再重復這個過程。
  通過這種強力的手段,強行維系了勞動者從屬於資本的社會關系。
  “以外部強力,強行創造條件,維系勞動者從屬於資本的社會關系”,這是劉鈺往扶桑移民的基本。
  而實學的激進派的設想,應該說,比劉鈺的做法,溫柔太多了、仁義太多了。
  即,通過均田、征稅、強化國家機器、強化政府財政。
  再以政府財政出資,在三十年內,壹切以“移民、航海、造船”為整個王朝運轉的目標。
  從而,以“讓每個人都有壹塊自己的土地”為目標,進行移民。
  在這裏,移民,是作為壹種社會的福利、壹種對老百姓的仁義。
  且不說這是脫褲子放屁,最後還得走伊裏奇所言的“美利堅模式”——即通過土地國有制,分配土地,創造小農家庭農場,然而再小農兩極分化,完成兼並經營,在北美形成資本主義農業的模式。
  只說,要能辦成這件事,需要壹個裏維坦。
  問題是,靠改革,而不是激烈的流血的革命,能改出來壹個裏維坦嗎?
  再者,百萬生員、無數地主、士紳,靠改革來均田?
  靠聖君、靠“真正的讀書人”,來均田?
  這是咋想的?
  這怎麽可能成功?
  但是,比起劉鈺的逆練老馬學說,這壹套東西,聽起來,是不是溫柔的多?
  仁義的多?美好的多?道德的多?
  真正的問題,恰恰就在這。
  和拿三的局面壹樣。
  可以說,拿三空想。
  也可以說,拿三是野心家。
  甚至可以說,拿三這壹套,純粹是忽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
  問題是,從法革開始,共和、君主、復辟、反復辟、壹波壹波又壹波。
  小農困頓,無數人失業。
  資產階級喝血的速度,如此之快,小農經濟的破產前所未有。
  有誰,站出來為“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卻發不出聲音的大多數”,說過話嗎?
  幾百萬極端貧困的小農。
  幾十萬在城市沒有工作的勞動者。
  成千上萬的被金融家、資產階級、地主、貴族殘余勢力來回吸血卻發不出聲音的這些人,是奧爾良王朝為他們說過話?還是共和派秩序黨為他們說過話?
  老馬說,問題已經不是共和還是帝制了。可這群人,還是在玩【辭藻勝於內容】的花樣。
  這時候,壹位英雄的親戚,亦可以理解成法國的“朱三太子”,站了出來。
  談農業。
  談工業。
  談金融。
  談剝削。
  談消滅貧困。
  談勞資關系。
  談要用合作社農業的農業收入,倒逼產業資本家提升工資。
  談他的叔叔曾經帶給法蘭西的榮耀。
  談他叔叔的時代,小農的日子過得肯定比現在強。
  談土地兼並。
  談小農的高利貸困境。
  談工人的被壓迫。
  談未來。
  談社,雖然是空想的。
  談本國工業保護。
  談自由貿易讓大資本和金融家賺錢,應該用關稅保護本土的脆弱產業。
  談要捍衛“人民”的主權。
  談【共和也好、帝制也罷。歸根結底,政府無論采取什麽形式,都應該關心人民的福祉】
  談【在本國存在成千上萬壹無所有的人民的情況下,卻前往中國尋找成千上萬的消費者。這是腦子有病,應該解決本國的富足發展】
  的確,如老馬的預言:拿三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人民破除壹切對過去事物的迷信。新時代的變革,在破除過去事物的迷信之前,是很難開啟的。
  這個預言的二十年後,色當壹戰,公社升旗,意味著法國人對過去事物的迷信,徹底消除了。
  但,於當時。
  拿三是法國為數不多認識到“工人的力量”、“人民組織起來就有力量”、“沈默的大多數人有力量”的人。
  【沒有組織的群眾什麽都不是;紀律嚴明,他們就是壹切。沒有組織,他們既不能說話,也不能被理解;沒有組織,他們甚至無法傾聽或接受共同的沖動】——《論貧困的消滅》,第 二 章。P14。
  比起左邊的琢磨著搞秘密社團的布朗基,高出了許多;比右邊那群肥腸滿腦的,更是高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拿三的《論貧困的消滅》、《甜菜疙瘩問題》裏所闡述的許多空想的內容、煽動的內容……
  別說在1840年。
  就是到了150年後,對於多數人而言,依舊會覺得這壹套東西,很有“道理”。至少,在直覺上,覺得好像有些道理。
  尤其是,這套以小資產階級的空想為核心的空想,在“小農經濟”盛行的國度,是極有力量的。
  因為,小農……想要的就是小資產、小地產所有制。在徹底破滅、在弄清楚正是這些東西導致了他們的普遍貧困,而和工人壹起合唱徹底砸碎舊世界之前,這些東西,是最動小農之心的。
  而同時,這壹套東西,又是不反對工商業發展,甚至極端支持工業發展的。
  某種程度上,也是在這個必然要經過的、蛋疼的“苦於資本主義發展、又苦於資本主義不夠發展”的階段,為數不多能夠以“順應民心”的方式推動產業發展的煽動。
  即便說,這種“順應民心”,最終的結果,是以穩定的政治和高速的發展,激化和加劇階級間的矛盾。
  但,這不是這種思想的使命嗎?
  壹個使命,在小農經濟的末期,維系社會的穩定,調和矛盾、加大國家的強力,快速地把工業發展起來。
  另壹個使命,是最終炸成煙花,讓人民破除壹切對過去事物的迷信。
  這是宏觀的歷史大勢,是不自覺的歷史前進的工具。
  而到現實的操作,李欗是否具備這個條件呢?
  在劉鈺看來,是具備的。
  當然,看起來好像區別挺大的。
  拿三類似於前朝的“朱三太子”。
  而李欗則是皇帝的兒子。
  拿三在之前,不過是玩了幾次酒館暴動。
  而李欗已經在大西洋上和英國人打過仗了。
  簡單來說,拿三是政壇上的局外人,依靠的不是制度派的力量,而是依靠沈默的多數的力量推上去的。
  而李欗,對於朝堂而言,對於制度化的朝廷和國家機器而言,肯定不能算是局外人、邊緣力量。
  但是,大順有個很特殊的地方。
  那就是,對於現在的朝廷而言,在正規科舉之外、在良家子貴族制小圈子之外,還有成百上千的“局外人”——大順的實學派。
  光頭曾有壹段演講:要用無數無名的嶽武穆,鑄造壹個有名的嶽武穆;要用無數無名的華盛頓,鑄造壹個有名的華盛頓。
  既然說,對實學派而言,劉鈺所謂的“按圖索驥”,照著圖抓,壹抓壹大把類似思想的“驥”。
  但這些人,既不是朱三太子,也不是本朝四叔,更不是天策上將軍秦王。
  那麽,可不可能,靠無數無名的“驥”,鑄造出壹個有名的“驥”呢?
  可不可能,靠無數無名的邊緣人,鑄造出壹個邊緣人的代言人,即便這個代言人並不是政治上的邊緣人呢?
  再簡單點來說。
  老皇帝靠著北伐羅剎、西征準噶爾、服日本、下南洋、打壹戰,靠著這些威望,玩壹手“內外制衡”、“新舊制衡”,玩得轉。
  那麽,太子玩得轉嗎?
  壹旦太子的政策保守、甚至反動,傷害了這群人的利益,這些實學派,認得妳太子是個雞兒?
  至於思潮。
  既然說,實學派的“歪經”已成。
  其實壹旦太子繼位後,施政出了問題、或者手腕不足、或者再度玩出來類似湖北米禁壹樣的政策玩脫了。
  那麽,對於這些“無數無名的邊緣人”而言,他們很可能沖著李欗說壹句話:
  【幹吧,殿下!】
  而於實學的激進派而言,在他們眼中,這件事、或者說,他們的理想,是可以實現的。
  要人。
  有成千上萬被排擠在科舉制和軍功貴族制之外的實學讀書人。
  他們中,地主階級的成分,極小。
  小農、小生產者、士兵、海員、低階軍官、工商業者、殖民地小官……
  在他們看來,既然靠科舉制綁定的士紳,搞均田改革搞不成。
  那麽,他們上,他們和內地的土地瓜葛不大,難道也搞不成嗎?
  妳們那邊有幾十萬生員士紳,老子這邊也有十幾萬實學讀書人。
  要大義。
  李欗姓李。
  均田乃天下第壹仁政。
  這還不夠大義?
  要錢。
  先發地區的工商業者、財閥,難道會缺錢嗎?大順又沒有金山銀山,整個大順的黃金白銀,幾乎都是從這裏流入的。怎麽會沒錢?
  要槍。
  對外擴張、印度征戰、海軍擴大、以及服役年限福利制,留下的壹大堆的問題,老皇帝壹死,新皇帝會不會為了省錢,不再維系諸如退伍士兵澳洲分田、水手退役領年金的龐大財政窟窿?
  即便沒有變化,那麽搞壹出“紐堡陰謀”,難道還不會?
  要未來。
  全力移民,靠墾殖增加每個人的收入、靠農業增加國內糧食和肉類的“人均擁有量”,靠平均農業人口收入的提升發展工商業,靠農業收入的提升倒逼工廠漲工資,靠國內貿易完成工業大發展……
  在實學激進派看來,怎麽會沒有未來呢?這,至少比臨川舒王、安漢公那壹套,似乎更可行吧?
  所以,基礎是有的。
  只剩下了兩個問題。
  第壹個。
  真要是將來太子施政出了問題,這些人找到李欗喊出【幹吧,殿下!】的時候,李欗敢不敢摘下眼鏡、戴上眼罩氈帽類太祖模樣?
  第二個。
  貿易上的馬爾薩斯經濟學、工業上的李斯特經濟學、未來設想的聖西門空想,這壹套“歪經”,李欗有沒有本事撿起來,做“釋經人”?能不能把這壹套東西,編成體系?
  但實際上,看似這是兩個問題,實則是壹個問題。
  因為,歪經已成。只需要把這壹套東西,用個線,拴起來就是。
  即便他自己不會栓,文筆不好,難道不會找槍手?
  所以,本質上,這是壹個問題。
  即,李欗是否有意願,做這個不自覺的歷史前進的工具?
  亦即,完成那兩個歷史使命。
  在轉型期,保護工業發展,在盡力維持局面的狀態下,加劇社會的矛盾,增強新的階級的力量。
  在末尾,用必然的結局,破除掉大順的百姓對壹切舊事物的迷信,這是開啟新時代的前提。
  包括聖君、包括英靈均田、包括三代、包括聖王、包括老皇帝的開疆拓土對外掠奪、包括劉鈺的工商畸形發展、亦包括實學激進派那建立在空想上的未來,全都破除。
  由他,來召喚壹切英靈,最後再由他,親手將這壹切他召喚出的英靈焚毀,燒給天下百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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