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雄威英風西卷來

　　完顏昌跑了，鶻眼郎君折了，西雲小妹追杜壆不知去向，余下金將，盡數慌神。
　　要知此戰，金營連綿十余裏，雙方兵力二三十萬，陸續投入其中，四下都是大小戰場。
　　因此這裏即便輸了，也不算打緊，轉到下壹處戰場再戰，說不定便贏了呢？
　　雙方鬥至此刻，看得就是雙方誰能先積小勝為大勝。
　　也正因這個緣故，眾將心中都有些泛活，眼見時局不利，便不肯輕易死戰，正所謂：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
　　高召和失、王伯龍兩個武藝最高的，趁著還未大敗，強行逼開楊、羅二將，殺轉別處去了。
　　烏延三將見了大驚，大罵王伯龍不義氣，他們乃是王伯龍引來的，現下待走路時，為時已晚。
　　楊再興、羅延慶兩個心高氣傲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殺了上來，把敵將逃走之羞慚惱怒，盡數發泄到烏延三將身上。
　　還有牛臯、阮小五、水火二將，壹眾好漢合力圍殺，烏延三將便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
　　只撐了不多久，便壹壹了賬——
　　楊再興槍挑吾裏補，雷橫刀劈蒲轄奴，最後壹個蒲離黑，卻是朱仝、單廷珪同時刺死。
　　幾將殺潰了金兵，收拾起穆弘遺體，令人送歸本營，把兵馬稍加整頓，望著武松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不說他幾人戰況如何，單說杜壆抱著穆春飛奔，後面西雲小妹漸漸趕上。
　　正值此時，迎面遇見老曹、史文恭、方七佛、呂方，領兵殺將過來。
　　西雲小妹見他人多，驚疑不定，勒馬不敢向前，杜壆急奔到曹操身前，說了穆弘戰死、穆春拼命報仇壹節，老曹聽罷，不由落淚：“不料穆兄弟竟然折在此處，也難得穆春能夠親手替他兄長報仇……兄弟，妳好生送他回去，萬萬讓安兄弟救下他來。”
　　杜壆臉色微紅，囁嚅片刻，還是說道：“哥哥，那個番邦婆娘，直追了小弟七八裏地，此仇若不報，小弟只怕別人笑我，竟吃個婆娘殺敗，那個……”
　　曹操聽罷，上下打量他壹眼：“說來這倒是妳嫂子的不是了……也罷！七佛子，妳方才酣戰辛苦，且替為兄護送穆春回營，妳也稍加調息方好。”
　　方七佛寬厚壹笑，道：“武兄放心，定護‘小遮攔’無恙。”
　　當即接過穆春，帶數十人，回馬去了。
　　杜壆連聲道：“多謝，多謝。”
　　待他走遠，自己壹帶馬頭，便殺向西雲小妹，西雲小妹驚呼壹聲，策馬就逃，杜壆鬼叫連天，緊緊追殺上去。
　　史文恭微微擔心道：“主帥，可要派人跟著杜壆？”
　　曹操搖頭笑道：“如今殺成了亂戰，以他本事，便是有敵不過的對手，若要走誰能奈何？休要管他，且隨我去匯合關勝，蕩平金兵再說。”
　　西雲小妹這個女郎，若說長相，頗有姿色，稱得上嬌姿婀娜、玉貌娉婷，因死了老爹西爾達，特意換得白袍銀甲，算是戴孝，所謂女要俏壹身孝，恰合她此時裝扮。
　　然而她生得雖好，腦子卻有些古怪，行事不能以常理推敲，乃是金國有名的精神小妹。
　　不然若是換別個，方才既不敢追，早就跑了，她卻楞楞癡癡，待杜壆和老曹交接完了，回身來戰，這才遁逃。
　　按理他們自金營出來，若要逃自然便該回頭，這小妹也不知怎麽轉了念頭，大約是怕曹操等人隨後相幫，竟繞著行營，往山林荒僻處跑去。
　　杜壆壹見要鉆小樹林，精神壹振，呵呵笑道：“那女子，妳不知杜某昔年在房州做反賊，那裏山高林密，杜某這壹身叢林走馬的本事，卻是練得高明，這正是：天堂有路妳不走，地獄無門妳啊自啊來投！”
　　西雲小妹冷笑道：“醜鬼，妳不知姑奶奶今日要活擒妳，安敢放此大言！”
　　說話間，早從腰裏取得寶物在手，往外壹丟，喝道：“醜鬼，看寶來了！”
　　杜壆擡頭壹看，但見壹條長長白帶，自空中飄落下來，他急忙使蛇矛去挑，不料那帶子似乎活的壹般，壹扭壹滑，早繞到身前，嘁哩喀喳，把他雙臂連身子綁住。
　　杜壆大驚，怪叫道：“這是甚麽古怪花樣？”
　　西雲小妹哈哈大笑，走馬上前，便要提杜壆於鞍前，口中解釋道：“我見妳武功厲害，必是南蠻中的上將，如今擒了妳，好去換那個殺我爹的狗才，殺了報我父仇。”
　　杜壆聽了大怒，奮力往下壹沈身，喝道：“我道是妳看上了我，才要生擒，原來是要拿我害人，似這般，老爺寧死不肯被擒。”
　　他身形高壯，西雲小妹壹只手哪裏提得動？當下掛住繡鸞刀，雙手扯住杜壆兩臂硬拖。
　　杜壆拼命發力賴坐在馬鞍上，兩下角力半晌，累的西雲小妹面紅耳赤，呼吸急促。
　　這時他二人胯下兩匹馬，貼在壹處，走馬燈般轉，馬上兩人靠的也近，西雲小妹身材嬌小，這般扯著他雙臂，倒似是抱著杜壆壹般，口中香風，都吹到了杜壆臉上。
　　可憐杜壆，三十余年的光棍漢，哪有過這般暖玉溫香時刻？眼見得西雲小妹皮膚細膩，艷若桃李，腦海間猛然想起盧俊義說過的壹句話。
　　那是他二人喝酒閑聊，酒意漸漸深時，杜壆忍不住請教道：“員外哥哥，嫂子那般好身手，又是不讓巾幗的豪邁，妳這般溫吞性子，如何竟得了她青睞呢？”
　　盧俊義嘿嘿壹笑，附耳告訴道：“妳杜老弟使得好蛇矛，為兄卻使得好舌矛，糾纏之下，自然水到渠成。”
　　可憐杜壆，盧俊義說話又沒個字幕，他那裏聽得出蛇矛舌矛？還道盧俊義喝多了胡說，也沒放在心上。
　　然而此刻福至心靈，那個“舌”字，竟是無師自通！
　　壹通之下，再難自制，趁著西雲小妹張著小口急喘，大嘴壹張，啜了上去。
　　西雲小妹雙眼驀然睜大，壹時間暈暈乎乎，哪還知今夕何夕？扯著杜壆膀子的雙手，也自忘了撒開，任由杜壆把矛法盡情施展。
　　壹直到氣喘不上來了，西雲小妹才猛然回神，連連拍打杜壆盔甲，杜壆也驚覺過來，連忙松開了口。
　　西雲小妹瞪著眼、張著嘴，呆了片刻，哇的壹聲哭了出來：“妳這醜鬼，如何竟敢親我？”
　　杜壆也覺羞愧，心急之下，忽想起當初扈三娘勸天壽公主的話語來，連忙照搬道：“姑娘啊，粗柳簸箕細柳鬥，世間誰嫌男兒醜？我杜壆相貌雖不甚中看，卻也是義氣幹雲、武藝超群的好漢……妳既跟了我，將來拜將封侯，怎麽不掙個壹品夫人讓妳當？”
　　西雲小妹怒道：“我稀罕麽？妳若要娶我也行，我都問清楚了，殺我爹的惡人，叫做‘急先鋒’索超，妳取了他的人頭來，我便嫁給妳。”
　　杜壆壹聽，頓時不快，皺眉道：“妳這番話我聽了便不歡喜，那索超是我兄弟，我寧肯自己死了，也不會傷他毫毛！妳要逼我出賣兄弟，這個婆娘也只好不娶了。”
　　說罷兩腳壹磕馬腹，那馬兒扭頭就走。
　　西雲小妹驚得目瞪口呆，看他走出了數丈，才大聲叫道：“啊呀，妳這無情醜鬼，竟要始亂終棄麽？”壹提韁繩，自後面追了上去。
　　誰知杜壆果然不吹牛，著實是馬術精湛，雙腿控馬，穿林過崗，西雲小妹壹時竟然追之不上。
　　而此時金營之中，也自殺得沸反盈天。
　　且說粘得力騎壹頭駱駝，追著武松壹通狂奔，自城墻缺口處撞出，直沖向北面去。
　　如此憨跑了壹程，這才發現放眼所見，盡數都是自家兵馬，不由皺眉道：“怪哉，俺眼睜睜盯著他跑，方向又不曾錯，如何吃他閃了俺去？”
　　話音未落，只見壹員大將笑呵呵走來，問他如何又殺轉了回來。
　　粘得力壹看來人，不敢怠慢，老老實實說了自己如何被武松耍弄。
　　原來這員大將，正是阿骨打的堂叔完顏習不失，和阿骨打乃是同歲，亦是女真中有名勇士，勇猛善戰，最擅左右開弓，若在原本時空，乃是衍慶宮功臣身份，封為金源郡王。
　　習不失聽了粘得力訴說，將他胳膊壹拍，安慰道：“南蠻之中，本多奸猾之輩，妳也休要懊惱，我派宗亨、世傑二人幫妳去廝殺，若再遇見那人時，擒住了任妳出氣。”
　　他所說二人，壹個完顏宗亨，乃是他的長孫，年只二十二歲，武藝卻極為出眾。
　　再壹個蒲察世傑，亦是二十出頭，卻已是名滿三軍的猛將。
　　此人力大無窮，曾壹拳擊斃四歲公牛，又有壹次行軍，糧車深陷於泥坑中，七頭牛都難拉出，正是蒲察世傑出手，徑直將那大將車拉出，被譽為“七牛莫敵之力”，端的勇武過人。
　　粘得力聽說大喜，正要謝過，忽然有小卒倉惶來報：“不好了，北面殺來壹夥南蠻，連續撞破我兩個營盤，直奔此處來了！”
　　習不失壹聽大驚，跳腳道：“吳乞買令俺守護後路，如何竟有南蠻，繞去了俺的北面殺來？速速傳俺將令，召集眾將都領兵來助戰，粘得力妳且不要走，同俺去看壹看，究竟是哪路南蠻如此大膽！”
　　粘得力自無不可，當下隨著習不失，點起二三千兵馬先行殺出。
　　走了壹程，山間小路上，正遇見對手，果然都是漢軍裝束，為首幾員大將，習不失居然認得其中二人。
　　當即把手壹指，驚呼道：“咦，那不是林南蠻、花南蠻？妳二人曾隨武植來出使的，今日如何竟繞到了我軍後面？”
　　林沖、花榮笑道：“原來是熟人，這便好了！實話說與妳聽，我等奉哥哥將令，蕩平了西夏國，如今特意來同哥哥會師，妳既識我兄弟，索性讓開道路，免得廝殺，豈不美哉？”
　　粘得力聞言大怒，雙錘壹擺，打馬先出：“既是敵人，休要廢話，想過此處不難，先贏某家手中雙錘！”
　　話音未落，林沖身邊壹將飛馬而出，大叫道：“既然不肯讓路，便教爾等金狗，認得漢家上將呼延灼！”
　　粘得力雙錘壹碰，殺出陣去，同呼延灼叮叮當當打在了壹處。
　　這正是：
　　雄威英風西卷來，戰場新又添奇才。好漢休誇粘得力，豹頭壹嘯起征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