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收鼓上蚤錦豹子

　　眾人急急下了樓梯，只見酒店大堂中，有兩人壹跪壹立。
　　立著的人身形雄健，微微敞著懷，露出藍靛般花繡，膚色淡黃，壹雙鳳目，雙眉入髯，頗有幾分威武。
　　跪著那人垂頭喪氣，壹雙漆刷似濃眉，兩眼壹大壹小，眼珠極亮，看著頗為精明，身旁放著幾個包袱。
　　那黃皮大漢見眾人下來，沖曹操壹抱拳，拜道：“這位哥哥，想必便是武孟德武植兄，小弟楊雄，久聞哥哥乃是江湖上第壹流的好漢，天幸有緣，得見哥哥之面！”
　　曹操連忙扶起楊雄道：“楊兄弟何須多禮！只是素昧平生，不知怎麽識得在下？”
　　楊雄道：“哥哥容我細稟，小弟乃是本府兩院押獄兼充市曹行刑劊子，因生得面黃，人都稱我‘病關索’。今日壹早正待出門，忽見門口跪著壹人，身上背著老大包袱，見我便拜，自稱夜間盜了壹筆財貨，本待逃離薊州逍遙度日，卻自包裹裏搜出數封書信，都是滄州柴大官人寄給武孟德的，方知自己居然偷到了武孟德頭上，心中惶恐，想起小弟略有薄名，便求告上門，讓我領他來向貴人謝罪。”
　　說著壹指跪著那人：“此人名叫時遷，因是輕功出眾，人送外號‘鼓上蚤’。”
　　郭盛聽了焦躁道：“原來便是這偷兒，偷了我們金銀！”上前提起時遷，揮拳就要打，卻被曹操伸手擋住，笑道：“妳也莫急，他雖是偷兒，若是我們自己抓住，盡可隨妳出氣，可人家自己上門謝罪，我們再下手打，豈不是逼迫太甚。”
　　說罷替時遷抹平了衣裳，笑道：“妳肯因我之名，將許多金銀奉還，可見不是那等見財忘義小人。”
　　時遷連忙告道：“好教貴人得知，小人自學成本事以來，或是偷高戶大官，或是挖掘些王墳帝丘，從不對黎民百姓下手，手中若有閑余，見那日子過得苦的，還周全他壹二，以全陰德。”
　　曹操呵呵笑道：“這般說，妳還是個義盜。罷了，放著我這幹如狼似虎的兄弟在此，妳還能屢屢得手，這份本事也足以自傲，又難得妳肯講義氣原樣送還……”
　　他微壹沈吟，指著包裹道：“我等上路也須銀錢使用，便送妳五百兩銀子吧，也算不白辛苦壹場。”
　　時遷聽了，雙腿往下壹跪，壹個頭磕在地上：“江湖上都傳武孟德好名，果然名不虛傳。武大哥，非小弟自誇，若要銀子使，只這雙胳膊腿在，天下富家大戶任我取用，小弟不要銀子，只求武大哥帶挈小弟，鞍前馬後伺候，也教我做個真好漢！”
　　呂方等聞言都哄笑起來，郭盛大笑道：“鼓上蚤，我等幹得都是殺頭瀝血行當，又不是開偷兒行，要妳這廝何用？”
　　時遷聽了滿臉赤紅，咬緊牙關，連連沖著曹操磕頭。
　　曹操瞇眼思量片刻，壹伸手拉起時遷，沈聲道：“兄弟們莫要笑他，偷盜雖是小術，用對地方，卻是抵得千軍萬馬。當年孟嘗君被秦國扣留，全靠有奇人異士，盜出獻給秦王的白裘復獻王姬，才得釋放，又靠有人學雞鳴，搶出函谷關。我等要幹大事業，臨陣殺敵，自有汝等兄弟為之，可是盜軍書、竊情報，我們這裏可沒壹個是時遷兄弟對手。”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不由暗自點頭。
　　時遷更是眼中含淚，高聲道：“若蒙大哥不棄，小弟甘願效死。”
　　曹操聽了大笑，拍著他背道：“好兄弟，妳有這身本事，壹世花銷無憂。可妳偏來尋我，可見內心也是想要做番驚天動地事業的，那與我等兄弟正是意氣相投，大丈夫生於世間，若不大鬧壹場，豈不是與草木無異？妳這兄弟，武某認下了。”
　　郭盛聽罷，第壹個抱拳道：“若非大哥說透其中道理，我等倒是小覷了別人。時遷哥哥，兄弟郭盛，給妳賠不是了。”
　　時遷受寵若驚，連忙還禮。
　　曹操哈哈大笑道：“都是自家兄弟，都不必多禮，來來來，去通知兄弟們，我們在薊州多留壹日，慶祝時遷兄弟加入。”
　　當下就教店家大擺宴席，邀請時遷還有楊雄壹起飲酒，大家搬文弄武，好不快活。
　　楊雄看得眼熱，嘆道：“今日方知何謂豪傑！武兄，若不是某剛剛成親，真想棄了官職，與妳等壹同快活。”
　　曹操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楊兄弟不必掛懷，他日若是有機會，來陽谷尋兄弟，兄弟必倒履相迎。”
　　眾人當日喝得大醉，次日楊雄早早前來送行，壹直送到城外，曹操手下人馬漸漸聚集。
　　曹操抱拳道：“楊兄弟，以後有緣再見。”
　　楊雄抱拳道：“只盼有緣，能再和大家相聚。”
　　別了楊雄，壹眾人分前後兩隊，望南行了數日，又回到滄州境內。
　　這壹日正趕路，忽然迎面走來壹個大漢，頭上戴壹頂白色範陽笠，垂著壹朵紅纓，懸著腰刀，扛壹條銀絲纏桿的筆管槍，生得眉秀目疏，鼻直口方，眼見眾人走來，立住腳不動，壹雙眼定定看來。
　　郭盛不由焦躁，喝道：“相好的，看小爺們作甚？”
　　那漢子斜眼掃了他壹眼，冷哼道：“怎麽？妳是哪家哪府的千金，容不得看？”
　　郭盛頓時怒了，對曹操道：“大哥妳看此人賤嘴賤舌，卻把小弟比作女人！豈不要教訓他壹番！”
　　那漢子也聽見此話，叫道：“是好漢的，便莫要倚多為勝。”
　　郭盛當即跳下馬：“對付妳還要倚多為勝？教妳見識小爺戟法！”
　　曹操提醒道：“無冤無仇，點到為止。”
　　郭盛大聲應下，飛步沖去，那漢子毫無懼色，挺槍來迎，兩個戟來槍往，各逞本事，壹連三十余合不分勝敗。
　　這時後隊人馬趕上，聽說郭盛和人動手，紛紛來看，鄧飛看了片刻，失聲道：“啊也，武大哥，那個和郭盛兄弟動手的，乃是我昔日相識好友，喚作‘錦豹子’楊林。”
　　曹操聽了道：“既然是故交，妳且勸壹勸。”
　　鄧飛聽了連忙縱馬奔去，口中叫道：“郭盛兄弟，楊林兄弟，自家兄弟，都請住手！”
　　那二人聽了各自跳開，郭盛上下打量著楊林，微微喘氣：“妳這身槍法，倒也要得。”
　　楊林也喘著氣道：“我走遍江湖，倒是第壹次遇見使畫戟的，果然別有壹番講究，妳怎麽和我鄧飛哥哥混在壹處？”
　　鄧飛跳下馬道：“哈哈，楊兄弟，算妳運氣好，來來來，我要為妳引見壹位奢遮的好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