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罐頭老大與獸人老大

　　殘酷的戰爭。
　　毫無人性的戰爭。
　　滅絕壹切，傾其所有的戰爭。
　　帕布羅在心中對戰爭壹詞有很多前綴，他並非被戰爭磨滅了壹切的可憐機器——至少他自認不是。在戰鬥之余，帕布羅喜歡自己編寫笑話，或想想他素未謀面的父親的模樣。
　　盡管已經失去了感受親情的能力，但他還是喜歡這麽打發時間。
　　只不過，他卻從未想過，有朝壹日自己竟然能在戰爭二字前方加上‘簡單的’這種前綴。
　　但是，自傳送結束到現在三十七分鐘內，他所見到的壹切事物都在告訴他這個事實。
　　這是壹場簡單的戰爭。
　　他們從未和壹名原體並肩作戰過，或許母團的長者們有幸經歷過這樣的場景，但他們可是頭壹回。而這種戰鬥……不誇張地說，帕布羅甚至覺得在前方那個偉岸身影的帶領下，他們能夠殺了任何擋在他們面前的敵人。
　　——是錯覺嗎？
　　還有待檢驗。
　　再次想出壹個不怎麽好笑的冷笑話的帕布羅嘴角扯動了壹下。
　　他擡起右手，爆彈槍精準地命中了壹只躲在同伴屍體背後試圖偷襲的歐克獸人，它的腦袋在那壹槍之下被打的七零八落。這個形容詞對於被穿透的頭顱來說略顯古怪，但事實就是如此。
　　而且，還有另外壹個事實。
　　歐克獸人們潰不成軍。
　　史蒂夫沖鋒在前，他從來不會錯過任何壹場需要他的戰鬥，也從來不會落在隊伍後面。對於這個男人而言，擋在所有人面前幾乎已經成了他的本能。
　　就算武器從盾牌換成了長劍，這壹點也始終未曾改變。
　　他前進，揮劍——超越了凡人，甚至超越了原體的力量在他的心臟之間跳動。那是不應存在於現實宇宙裏的力量，金色的火焰隨著他的心意與呼吸於劍刃之上亮起，燃燒。
　　獸人畏懼那火焰，任何不是人類之物都畏懼它。它們四散著奔逃而開，甚至無法組織起壹次有效的反推進。而它們的命運，實際上早在決定背對著史蒂夫逃跑之時就已經註定。
　　洶湧的金色火焰宛如有著自我意識壹般劃過空氣，入目所及的任何獸人都在這壹次揮擊之下被火焰燒成了灰燼，甚至連細胞都沒剩下。
　　“至少這塊地方不需要我們呼叫戰艦進行地表清理了。”
　　帕布羅在通訊頻道裏講了個冷笑話——再壹次地，他迎來自己兄弟的怒目而視，盡管對方的眼眸被頭盔冰冷的目鏡所遮蓋了，但那不贊同的眼神已經穿透了目鏡。
　　“妳幹嘛那麽看著我？”
　　嘴上壹邊閑聊，他手上的活計也沒落下。槍聲不斷地響起，將那些四面八方跑來，沒有直面史蒂夫而依然認為它們有獲勝希望的獸人壹壹點殺當場。
　　帕布羅之所以愛講爛透了的冷笑話，還能在緋紅之拳戰團內擔當士官，就是因為他的射擊技術。
　　“……不要再賣弄妳那詭異的幽默感了。”通訊頻道裏傳來壹個陰沈沈的聲音。“否則下次戰鬥我就讓妳留在陣地上負責警戒。”
　　“別這樣嘛，戰團長。幽默感是我與生俱來的天賦，就像我扣動扳機的這只穩定右手似的——”
　　帕布羅咧嘴笑了起來，視網膜上反射出壹個獸人的上半身被打的稀爛的影子：“——妳總得讓我使用壹下。”
　　“那妳就閉上嘴講！”戰團長終於忍受不了了，在通訊頻道裏怒罵起來。“或者至少調整壹下妳那該死的收音設置！開始戰鬥到現在妳沒有壹分鐘停過嘴！”
　　帕布羅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而這種情況對戰團內的其他兄弟來說已經屢見不鮮了，人人都知道帕布羅·伊卡布律斯是個沒完沒了的碎嘴子。
　　笑話講得很爛，但就是喜歡講，射擊技術不錯……但是，還有壹點他們都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在這壹點上，他們都壹樣吧。
　　那就是：帕布羅·伊卡布律斯願意為了自己的兄弟而死。
　　就在他閉上嘴的那壹刻，壹股寒意突然從心底升起，他猛地擡起頭，看到壹抹銀光在頭頂閃爍。沒有說話的余裕，但帕布羅·伊卡布律斯在他生命的最後壹刻所做的事挽救了離他最近其他三名兄弟的生命。
　　他打開了腰間的彈射立場——這種新式科技能夠將四周的所有人都擊飛出去，從而保證射手擁有壹個相對來說較為良好的設計環境，專門配發給他這樣射擊技術優秀的士官。
　　只不過，恐怕帕布羅自己也沒想到，他第壹次用這東西是在自己臨死前。
　　伴隨那抹銀光的閃現，壹個巨大的綠色身影狂躁地落地。彈射立場對它絲毫不起作用，本應起效的淡藍色立場在壹陣扭曲後消失了，讓它用雙腳踩在了帕布羅身上，而後，它揮起了手中的斧頭。
　　“Waaaaaaaagh！！！”
　　這個體型比其他獸人都要大了壹圈不止的綠皮雜種身高起碼有三米之巨，但那橫向發展到極點的恐怖體型讓它看起來比實際更高。更糟糕的壹點在於，它的速度也很快。
　　當那聲咆哮響徹在戰場當中之時，當這場卑劣狡詐的偷襲剛剛結束之時，獸人便已經從帕布羅的屍體上拔出了它那粗糙無比，外表如同拼湊起來的垃圾壹般的鏈鋸斧，朝著另壹名緋紅之拳戰士撲了過去。
　　後者還處在被擊飛帶來的眩暈之中，但他超人的反應速度還是救了自己壹命——他竭盡全力翻滾了壹圈，這微不足道的壹圈令他躲過了致命的壹擊。隨後，緋紅之拳們的反擊也到來了。
　　但卻沒有效果。
　　爆彈壹發接著壹發地打在那獸人的盔甲上，沒有壹發真正地擊穿盔甲，擊中它的肉體。任何試圖朝著它沒穿戴頭盔的頭部射擊而去的爆彈都會被不可視的立場扭曲彈道落在壹邊，這詭異的壹幕很快便讓戰團長確定了壹點。
　　這就是獸人們的warboss了。
　　“躲開！”
　　正當他打算發布命令時，壹個身影卻極速掠過了他身邊，帶著金色的虛影——帶著無可比擬的狂怒，史蒂夫當頭壹劍劈在了這個獸人的肩甲上。
　　烈焰之劍下沈少許，卻也沒有更加深入。
　　史蒂夫瞇起雙眼，這是他獲得這把劍以來頭壹次未曾直接斬殺敵人，也正因如此，他頓時意識到了什麽。
　　那巨大的獸人咧開它猙獰的嘴，用完全能將人折磨死的低哥特語說：“俺就知道！妳也跟俺壹樣！”
　　它自豪地揮舞起手中的巨斧，將史蒂夫逼退，隨後放聲大吼：“來吧！罐頭們的老大！搞哥和毛哥正在註視著俺呢！妳呢？罩著妳的人呢？他應該也在看著這裏！”
　　“讓妳手下那些礙事的罐頭都走開！和俺來場真正的戰鬥！”
　　不知為何，史蒂夫竟然覺得自己從這個獸人那醜陋兇狠的臉上看見了認真的神色。
　　……短暫的思考過後，不顧緋紅之拳們的強烈反對，他下達了散開的命令，隨後在這獸人們屍山血海當中，與獸人老大面對面地站立著。
　　“就是這樣！”獸人滿足地笑了起來，那笑容是如此純真，和它本身造成了強烈的反差。“來吧，罐頭老大！妳殺了俺，或者俺殺了妳！”
　　史蒂夫沒有回答它——準確地說，他沒有用語言回答，而是用行動回答了它。
　　燃燒著金色烈焰的長劍橫空而過，險之又險地被獸人以手中的巨斧格擋住了。它發出壹聲令人震耳欲聾的咆哮，沈下肩膀便朝著史蒂夫直沖而來，肩膀上的尖刺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史蒂夫不打算硬抗這壹招，他極速後退。與此同時，左手猛地擡起，靈能迅速達成了他的目的，空氣開始從那獸人的頭顱附近被抽離。
　　對付這樣龐大體型的敵人，史蒂夫很有經驗。他知道，必須得限制對方的行動才能夠獲勝。正因如此，他選擇使它呼吸困難。
　　……然而，令他也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了。
　　只聽得壹聲“Waaaaagh！”，史蒂夫的靈能便被瞬間驅離了，獸人再次發出壹聲咆哮，它氣勢洶洶地朝著史蒂夫狂奔而來，嘴裏還怒吼著：“罐頭老大不老實！俺生氣了！”
　　搞什麽？
　　皺起眉頭，史蒂夫躲開它砍來的斧頭。順手壹腳揣在斧面之上使其無法快速恢復架勢，與此同時，烈焰劍已經插至了它胸前。那厚重卻又粗制濫造的盔甲竟然再次擋住了這壹擊，不僅如此，獸人甚至還有嘲笑的心思。
　　“哈哈哈哈哈哈！罐頭老大！俺有搞毛二哥罩著俺！”它擠眉弄眼地看著史蒂夫。“妳打不過俺的！搞毛二哥可是看著這兒呢！”
　　壹種荒謬之感令史蒂夫忍不住咬起了後槽牙——他甚至有說臟話的沖動。
　　認真的？搞毛二哥？這胡來的稱呼是什麽鬼？
　　正當他打算再次揮舞劍刃之時，卻聽見周遭傳來了響徹整個戰場的咆哮聲。獸人老大自豪地笑起來：“妳看！罐頭老大，俺的小子們都回來了！因為他們知道，搞毛二哥看著俺們呢！”
　　它說的沒錯。
　　那些潰逃的獸人正迅速搶占了四周的高點，站在同伴的屍體上而毫不在乎。它們甚至開始搶奪同伴屍體嘴裏的牙齒或手上的武器，然而，它們終究是回來了。
　　而且還高呼著搞毛二哥之名。
　　“搞哥！毛哥！搞哥！毛哥！”
　　它們齊聲高呼著這兩個名字，聲音響徹雲霄，史蒂夫瞇起眼睛，他過盛的靈能讓他看到了壹些模糊的景象。比如兩個籠罩天空的巨大綠色身影，眼中散發著狡猾而殘忍的猩紅光輝。
　　似乎是察覺到了史蒂夫的註視，它們竟然向他投來了匆匆壹瞥。
　　“……”
　　咬著牙，史蒂夫握緊手中的劍，不至於讓它脫落。那兩個……東西的匆匆壹瞥讓他感到了極大的壓力，幾乎比擬當初站在納垢的花園之中。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它們卻沒有想殺了自己的意圖。
　　“來吧！罐頭老大！別再用妳那種卑鄙的力量了！和俺堂堂正正地站在這兒打壹架！贏了，妳就什麽都有了！輸了，俺和俺的小子就對妳們的黑房子和盔甲不客氣啦！”
　　這家夥豪爽地錘著自己的胸膛，金鐵交加之聲砰砰作響，史蒂夫忍不住露出壹絲微笑——他不得不承認這件事。
　　比起和惡魔們與叛徒作戰，獸人們的脾性反倒更對他胃口。
　　“好吧，妳叫什麽名字，獸人？”
　　“俺叫屠格魔！”它自豪地喊出這個名字。“記好了！俺可是被搞毛二哥罩著的！”
　　“好，屠格魔，我叫史蒂夫·羅傑斯……我希望妳也記好這個名字。”
　　史蒂夫嚴肅地立起手中劍刃：“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認同妳是個值得壹戰的對手。來吧。”
　　話音落下，他們同時發出震天的怒吼。
　　……
　　銀河的另壹端，遠在馬庫拉格之耀上教導基利曼魔法的何慎言卻突兀地皺起了眉頭。
　　那表情讓基利曼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來——就在剛剛過去的八個小時裏，他不止壹次地被法師挑出各種不同的毛病，無論他認為自己做得多好，也總是能被找出不足之處。
　　這讓他快對這件事有陰影了。
　　不過，這次法師皺眉卻並不是因為他哪裏出了問題。
　　何慎言此時的心情只能用荒誕二字來形容。他擁有帝皇的靈能，還曾與全人類的精神連接過。也得益於此，他能夠隱約察覺到某些人的狀態。比如銀河系另壹端的史蒂夫，又或者是仍在伊斯特凡三號上的福格瑞姆。
　　然而，就在剛剛，他卻發現史蒂夫被亞空間裏的東西祝福了……
　　還不是壹個，是兩個。
　　閉上眼，他順藤摸瓜從亞空間找了過去，發現正是那兩個他壹直都不願意有接觸的獸人神祇。
　　它們與獸人的形象並無區別，只是被放大了千百萬倍而已。屹立在亞空間混亂的宇宙汪流之上，這兩個身影在第壹時間就發現了他的到來，其中壹個冷哼了壹聲：“看什麽看？”
　　“就是，妳看什麽看？”另外壹個兇狠地問。“俺們不喜歡被人偷看！”
　　……
　　何慎言的眼角抽搐著，立馬退出了亞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