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小樓聽風雲

歷史軍事

春日澄澈的陽光,傾灑在古色古香的青磚黛瓦庭院。
清新的微風,輕輕拂過陳勝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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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壹十二章 由我而始

人道永昌 by 小樓聽風雲

2023-5-11 22:08

  氣息有些壓抑。
  陳勝壹言不發的擰著眉頭,在殿上來回踱步。
  殿下陳風、荊軻保持著作揖的姿勢,隨著他的腳步心驚肉跳。
  ……
  六年過去了。
  大漢的對外策略,早已見成效。
  劉邦在南越割據壹方,麾下擁兵三十萬之眾,與百越人的繼任首領“桀駿”分庭抗禮,混得風生水起。
  嬴政在西域縱橫捭闔,麾下擁兵四十萬之眾,打得西域諸國灰頭土臉,捏著鼻子承認了他的霸主地位。
  他們能這般順利的在域外崛起,當然與大漢的壹力支持脫不開幹系。
  是大漢以成本價賒給他們大批輜重與糧草,助他們渡過了最窘迫的創業階段。
  也是大漢數度遣精兵強將遠赴域外,助他們打贏了最危險的生死存亡之戰。
  作為回報。
  劉邦集團與嬴政集團,壹直在持續性的抽取南越之地與西域之地的各種資源,輸入九州。
  包括但不限於戰馬、牲畜、糧種、金銀以及人力……
  除此之外,二人還連打帶消的,將數場有可能危及大漢本土的軍事行動,消弭在萌芽狀態。
  甚至在陳勝的授意之下,二人已經開始在他們的地盤上,展開了學漢字、穿漢服、奉漢禮等等壹系列漢化政策,為南越和西域並入大漢做準備。
  到如今,為禍荊揚之地千百年,兵鋒壹度逼近襄陽的百越人,已有兩三年未曾踏足過南疆壹步。
  曾信誓旦旦要揮師東進的天竺孔雀王朝,至今兵鋒都未能越過高昌壹線。
  陳勝給他們挑選的王號,都已經在歲初送過去了。
  嬴政封秦王。
  劉邦封越王。
  不是當下實封,而是將在二人百年之後,隨著他們的遺骸壹同榮歸故裏。
  二人的回信當中,也都表示非常滿意,拜謝君恩。
  至於他們是不是真的願意、真的滿意……
  那不重要!
  戰場能拿到的東西,談判桌上當然也拿得到。
  就連最最難纏的犬戎與北冥妖族,都在被李牧和項羽按在地上摩擦了好幾回後,漸漸消停了。
  兩三年都沒有再組織過大兵團南下扣關不說。
  根據斬妖司派往北方草原的密探回報,已有部分犬戎人放棄他們承襲數千年的遊牧生活,學起他們大漢築城而居……
  獨獨西方教,跟特麽的腳氣壹樣,治好了發、發了又治、治好了又發,周而復始,著實令陳勝頭疼不已。
  想治本吧?
  虎賁軍團封鎖了河西走廊,那些胡僧人就走青海高原或橫斷山脈。
  有越祁連山、秦嶺,進入雍州、司州地界的。
  有翻越橫斷山脈,進入益州地界。
  更有直接繞道草原,翻越長城進入並州、幽州的。
  就更耗子遍地打洞壹樣,根本就不走尋常路,這叫邊軍如何防得住?
  想治標吧?
  這些胡僧早就學聰明了,進了九州也不在正大光明的傳道傳法。
  壹個個行蹤詭秘的遊走在九州各地。
  陰惻惻的用各種見不得人、上不得臺面的方式,向各地官吏、富戶傳法。
  再通過他們,將經過改頭換面的西方教法門,暗中傳輸給底層的老百姓。
  連陳守那樣走南闖北、刀頭舔血半輩子的見多識廣之人,都架不住西方教的手段,更遑論那些壹輩子都未曾離開過故鄉的老百姓?
  如今的西方教,在九州境內就如同瘟疫壹樣,朝廷打個盹的功夫,就感染壹大片……
  ……
  “他媽的!”
  陳勝罕見的爆了粗口,怒聲喝道:“給我查、壹查到底,涉案人員,不分官民、無論親疏,為首者、組織者壹體處決,從者壹律交由刑部從重法辦,以儆效尤!”
  殿下的陳風與荊軻聽言,連忙揖手領命:“唯!”
  陳勝不耐的揮手:“我等妳們捷報!”
  二人壹揖到底,躬身退出偏殿。
  走出大殿,荊軻便問陳風道:“此事,以妳錦衣衛為主,還是以我斬妖司為主?”
  陳風邊走邊說:“誰為主都不打緊,緊要的是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交人……既是妳斬妖司的線索,就以妳斬妖司為主吧,我錦衣衛全力配合妳們!”
  荊軻點頭:“那妳去尚書省、我去長安區!”
  陳風腳步壹住,擰著眉頭盯著他,沈聲道:“去長安區作甚?妳可莫亂來!”
  荊軻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妳去長安區亂來壹個給我看看?”
  陳風心下壹想:‘好像也是!’
  不提駐紮在長安區的那壹整個紅衣軍主力師,合共兩萬五千紅衣軍將士。
  也不說拱衛在陳家大院周圍的那五百王廷侍衛。
  單單是住在陳家大院旁的農家大宗師魯菽,戰鬥力就約等於壹個軍!
  敢去長安區亂來的人,骨灰都得被揚了……
  然而陳風才剛放下心,就又聽到荊軻說道:“不過我的確有點事兒,要去找太上皇他老人家商量商量!”
  陳風:???
  “哎,我說妳這人是不知好歹是吧?不讓妳去妳偏要去?”
  荊軻笑道:“放心,我會請令尊壹同前往。”
  陳虎在十余年前進入斬妖司,作為斬妖司連絡朝中各部的橋梁,在斬妖司的地位僅在荊軻這個鎮守使之下。
  陳風:“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妳?”
  荊軻笑而不語。
  陳風無奈道:“說吧,到底什麽事兒,說得通我,我就陪妳壹起去,要我都說不通,趁早歇了吧,別去找不痛快!”
  荊軻盯著他:“妳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陳風怔了怔:“我該知道什麽?”
  荊軻目不轉睛的壹句壹頓道:“這些年,太上皇與令尊‘私下’調用我斬妖司獲取的西方教線索,‘私下’處決西方教胡僧之事,妳敢說妳壹點都不知情?”
  壹連用了兩個‘私下’,也著實是為難他了。
  陳風聽言驀地睜大了眼,以他統領錦衣衛多年的城府,竟都沒忍住爆了句粗口:“老爺子尿性!”
  荊軻眼神壹松:“看來妳是真不知道……”
  “就這點破事兒!”
  陳風不屑的看他了壹眼:“我須得著瞞妳?我若知曉,莫說是妳,縱是禦史大夫親自來詢,我都敢認!”
  荊軻沒在意他的調侃,心事重重的停下步伐,轉身就又要回偏殿:“不行,此事還是得稟報陛下壹聲!”
  陳風連忙拉住他:“妳去稟報陛下做甚?妳是想給陛下找不痛快,還是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荊軻搖頭:“太上皇經手過的胡僧,都有被拷問的痕跡……包括我斬妖司從淮南追過來的那條線!”
  “拷問?”
  陳風捋了捋額角,疑惑的低聲嘟囔道:“四伯沒事兒拷問那些胡僧作甚……不就是要去向太上皇求取線索嗎?我陪妳去不就得了?”
  荊軻擰了擰眉頭,壓低了聲音說道:“妳忘了尚書令是怎麽的歿的?此事牽涉到太上皇,若是妳我知情不報,壹旦太上皇……妳擔得起?”
  陳風心下“咯噔”了壹聲,倉促之間,他倒是沒有想到這壹茬兒。
  不過他心下壹轉,很快便再壹次拉住了要回偏殿的荊軻:“我父可曾‘借調’斬妖司的人手?”
  荊軻想了想,搖頭道:“這倒是未曾。”
  陳風頷首:“那麽此事就唯有兩個可能性,壹、是太上皇調動王廷侍衛所為;二、是太上皇請了魯菽大宗師出手。”
  “無論是哪壹個,太上皇都無有安全問題才是。”
  荊軻略壹思索,便承認陳風說得的確在理:“也罷,那此事就聽妳的,先去拜見太上皇,而後才決定要不要稟報陛下。”
  “那就走吧!”
  陳風點了點頭,加緊步伐往長寧宮外走。
  他也想知道,自家親爹與四伯鬧的這到底是哪壹出兒!
  ……
  偏殿上。
  陳勝是越想越氣,卻又拔劍四顧心茫然!
  他向來就不是光挨打不還手的好脾氣。
  可偏偏這回,他卻楞是找不到任何反制之法。
  動刀?
  不壹直動著呢嗎?也沒見人怕啊!
  立法?
  人連刀都不怕,還能怕妳的法?
  株連?
  人家老家擱天竺呢,中間隔著不知多少天險和無人區,妳還能打過去咋的?
  可不反制,由著這些西方教禿驢繼續蹬鼻子上臉,明顯也是不可取的!
  他們現在都敢算計當朝首輔!
  日後還不得沖擊他長寧宮?
  ‘罷罷罷,路是妳們自己走的,怨不得我!’
  許久,陳勝才重重的壹咬後槽牙,大喝道:“來人,傳兵部侍郎李仲與稷下學宮儒家祭酒荀卿,即刻入宮覲見!”
  殿外值守謁者的應喏聲遠遠傳來。
  陳勝坐回龍椅之上,整理好散亂的心緒繼續處理政務,心頭卻總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心血來潮之感。
  ‘現在才想變天,是不是太遲了點?’
  他心下低低的呢喃道,而後快速過壹遍大漢當前的政治、軍事、民生等等情況,確認自己這些年的心血,並未留下任何短板,才隱隱的松了壹口氣。
  大亂總是從大災開始。
  但大災卻從來都不是大亂的主要原因。
  大漢當前的狀況,就沒有大亂誕生的土壤。
  即便是連州大災,壹兩年內也動搖不了大漢的根基!
  只要大漢的根基是穩的,那麽無論對手使用怎樣陰狠的招數,他都無所畏懼!
  “與天鬥,其樂無窮!”
  “與地鬥,其樂無窮!”
  “與人鬥,其樂無窮!”
  陳勝低聲念誦著,聲音越來越堅定、越來越鏗鏘有力。
  半個時辰後,李仲與荀子先後踏入偏殿。
  禮節性的客套之後,陳勝開門見山道:“我請二位卿家入宮,是有重任,要托付給二位卿家。”
  二人齊齊揖手:“還請陛下示下。”
  陳勝停頓了片刻整理心緒,而後深吸了壹口氣,壹句壹頓道:“我欲再掀‘子不語怪力亂神’運動,罷黜漫天仙佛!”
  殿下二人楞住了,就像是腦子死機了壹樣,好壹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陳勝無視了殿下二人驚駭欲絕的目光,自顧自的說道:“壹、砸毀天下間除祖宗祠堂之外的壹切祭祀廟宇,所有非祖宗祭祀之外的壹切祭祀活動,都定性為野祭淫祀,入罪、定刑!”
  “二、焚燒天下所有與仙佛妖魔有關的書籍,私自撰寫、收藏、流傳與仙佛妖魔有關之書籍,將入罪、定刑!”
  “三、禁止壹切外道開宗、傳道,禁止修行壹切外道修行之法,違者亦將入罪、定刑!”
  “四、大力宣傳‘壹切牛鬼神蛇都是虛妄’的理念,引導百姓信奉儒法……不,是信奉科學!”
  “所謂科學,就是研究世界壹切道理的學科!”
  “比如水置火上,就會沸騰!”
  “比如種子埋進土裏,就會發芽!”
  “再比如,喝生水會腹瀉、甚至會患痢疾。”
  “而喝煮沸的開水,就不會腹瀉、患痢疾……”
  陳勝越說心頭越清晰、越說眼前越明亮,有些按耐不住心頭激動的起身走動道:“對,這個運動也別再叫什麽‘子不語怪力亂神了’,就叫新生活運動!”
  “願我大漢兒女,每壹個都擺脫陳舊的思想、習俗、風氣,向前走、向上走,相信自己、相信科學,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幸福生活、擁抱幸福生活!”
  “比如說,男子留長發,既不便於勞作、又不便於打理,稍不註意就滿頭虱子亂爬,不甚美觀不說,還傳播疾病、不利於身體健康,何不剔除長發,留短發……”
  下方滿腦子漿糊的荀子,聽到此處陡然驚醒,大聲疾呼道:“陛下此言大謬,孝經有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也’……”
  “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陳勝打斷他的進諫,正色問道:“荀卿也是為人父吧?妳是寧可見到兒女滿頭虱子亂爬、生得面黃肌瘦、病重臥床不起,仍不肯剔掉妳賜予他們的長發,還是希望子女剔掉不潔礙事的長發,做個幹幹凈凈、健健康康的人?”
  荀子本能的張嘴欲答,但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他當然能以‘禮’,來回應陳勝的提問。
  但那樣的詭辯,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
  毫無意義!
  甚至就連他,都無法昧著良心回答:‘寧可看著子女滿頭虱子亂爬、生得面黃肌瘦、重病臥床不起,也希望他們仍然堅守自己賜予他們的長發’。
  好壹會兒,他才梗著脖子,大聲道:“說壹千、道壹萬,陛下也不可強令臣民毀傷父精母血,此絕非仁君所為!”
  “我何時說了要強令?”
  陳勝笑著伸手虛壓,示意他冷靜壹點,不要激動:“我方才說的是‘引導’百姓信奉科學,‘引導’的意思是:‘大力推薦但不強制’。”
  “我相信,只要妳們不再壹力向百姓灌輸束發就是孝、束發就是‘禮’,引導百姓看到剃發的益處,百姓們自然慢慢的接受剃發的概念!”
  “當然,既然說了不強求,那麽剃不剃發就是個人的自由,倘若有人喜歡留發,覺得留長發更好美觀,那是他的自由,只要他不犯法,誰人都無權要求他剃掉長發!”
  “但我也希望,倘若有人覺得剃掉礙事的長發更方便,旁人也不要因此對他指指點點,更不要因此將其與‘不孝’等字眼聯系在壹起,那將不單單是對他人格的侮辱,亦是挑戰我的威嚴!”
  他的語氣很是平和,說得也確有理有據。
  荀子隨著他述說,慢慢的平復了躁動的心緒,也漸漸意識到,這件事好像的確如陳勝所說的那樣,本就是他人的人身自由。
  他人既未得妳壹枚銅錢、又未吃妳壹口粟米,妳有什麽資格對他人指指點點?他人又憑什麽要聽妳指指點點?
  可即便是這樣,古板的思維仍促使著他絞盡腦汁的搜尋到了壹個不是理由的理由,捏掌作道:“恕下臣直言,束發之禮於吾炎黃族裔已流傳數千年之久,早已深入人心、根深蒂固,朝廷若不以政令強制,恐無人肯自願剃發,既無人遵照、若還壹力推行,恐有損朝廷威信、政令威嚴!”
  “無人肯嗎?”
  陳勝略作思索,而後便擡手在自己頭頂上壹撫:“那便由我而始罷!”
  他的話音未落,頭上的蟠龍冠,就扯著壹大坨烏黑發亮的長發滑落在他懷裏,壹個精精神神的平頭美男子,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荀子與李仲的視界中。
  二人驚恐的瞪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陳勝的頭頂,仿佛看見了什麽妖怪!
  不!
  就算是見著妖怪,二人的眼睛都瞪不了這麽大!
  壹陣清風吹過,陳勝只感覺到頭頂壹涼,壹股闊別已久的舒爽感,令他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真舒服啊!’
  ‘以前怎麽就從沒想到,改變男子留長發的這個習俗呢?’
  ‘果然,妳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正在凝視妳!’
  ‘妳改變這個時代的時候,這個時代也在無聲無息的改變妳……’
  李仲陡然回過神來,壹聲不吭的捏掌向陳勝壹揖手,轉身大步流星的往門外。
  陳勝不解的問道:“妳去哪兒?事還沒說完呢!”
  李仲回頭:“請陛下稍等,末將去去就回!”
  陳勝疑惑的看著這廝,看著他跑到殿門外,與當值的王廷侍衛打了壹聲招呼,而後壹把拔出對方腰間的腰刀,抓住自己的發髻就是壹刀。
  完事兒之後,李仲提著自己的發髻,昂首闊步的姿態就仿佛他提著的是壹顆滴血的人頭!
  他回到殿下,將自己的發髻擲於荀子面前,擲地有聲的大聲道:“旁人咱不敢作保,但我們王師兩百余萬袍澤弟兄,永遠追隨陛下的意誌!”
  荀子看了看李仲的公主切,再看了看上方陳勝的平頭,心頭有壹種被時代的車輪從臉上碾過去的蒼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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