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看夕陽

　　壹連幾天，南天遠的位置都是空的。
　　穆雋和玄斐然問舟若行他去哪了，舟若行說不知道。就連壹向沒有交集的岑子衿都掩飾不住，問舟若行，“南天遠怎麽沒來？”
　　“妳不會自己問他？”
　　岑子衿被兇，泫然欲泣，“他不理我嘛，舟若行妳還是這麽兇！”
　　“他不理妳，就理我了？”
　　“妳不是和他”
　　“和他怎麽？”
　　岑子衿看到噴火龍要爆發，灰溜溜走掉。舟若行窩在椅子上，氣結。打電話，關機，發信息，消失。南天遠壹句普通同學關系，就將所有壹筆帶過。那聲若若還在耳邊，軟綿綿，從耳尖到心尖。
　　南天遠在前面走，舟若行在身後喊他，南同學，南天遠，老公？他都不理。她跑去拽他衣袖，手指卻穿透了他的皮膚。她慌了，擁抱他，卻抱住了自己。她往前走，想去看他的臉，卻總也看不到。
　　他飄很快，她追不上。
　　“老公！”
　　又是夢。按亮手機，淩晨四點半。
　　睡意全無，她拍亮臺燈，索性看書寫題。筆尖沙沙，停住。冬天的夜總是漫長，窗外仍舊壹片漆黑。幽燈如豆，思緒如魅影，無端在腦海蔓延，把她卷向過去。
　　多年前的高三，南天遠也是突然消失，回來後，越發沈默寡言。她恨自己粗心，也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不然現在可以回看，到底在哪個時間節點，南天遠變了。
　　與南天遠在壹起時候，他父母已經去世。而這壹次，她卻見到了南仲冬。所以說，他父親的去世，是在他17歲到23歲這幾年發生的。
　　究竟是什麽，讓他執意回到小別墅生活，連同壹尊白玉佛，陪伴身邊。
　　舟清朗晨練回來，意外舟若行換好校服乖乖坐在餐桌旁。
　　他像是看到太陽打西邊升起來，繞女兒轉半圈。
　　“爸！”舟若行放下單詞卡。
　　“糯糯沒事吧？起這麽早！”
　　“壓力性失眠。”
　　缺少睡眠，眼皮是腫的。舟若行打不起精神，是離開水的魚，眼神無光。早起好處就是不用擠沙丁魚罐頭，也不用看兩個門神煞氣眼色。
　　有人卻比她還早。
　　南天遠低頭翻書，舟若行提氣，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雙手撐在他書上，氣息撲在他發頂。
　　想問很多。去哪裏了，發生什麽，為什麽不回信息。卻只醞出壹句，“還好麽？”
　　他從她手下抽出書角，沒擡眼，“嗯。”
　　“我們今天去吧？”
　　默默翻開下壹頁，他沒回答。
　　“妳說的那個地方。今天周五，沒有晚修。”
　　“南天遠，是妳翻開了這本書，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妳可以夾上書簽，暫時合上。但妳不能不去看結局。”
　　“我不喜歡半途而廢。答應妳的事，我完成。”南天遠終於擡起頭，雙眸失了光亮，是幹涸的水潭，“這是最後壹次。”
　　“最後……”舟若行囁嚅著唇瓣，眼角微紅，“所以，妳要放棄我了麽？”
　　“舟若行，沒有開始的事情，何談放棄？”
　　沒開始麽……果然之前那些，只是渺渺壹場相遇。相逢於荒誕，消散於虛妄。
　　機場後的小山丘上，是飛機迷拍攝航空器絕佳的角度。
　　江南的冬，潮濕陰冷。風打在臉上，沁骨的寒。
　　兩人並肩而坐。南天遠在書包夾層，摸到了紅絲絨。指尖眷戀壹會，離開。他拿出壹瓶酸奶遞給舟若行。
　　是她喜歡的芒果厚乳。喝下壹大口，她伸舌卷舔嘴角的白色，看他，“這是妳的秘密基地麽？”
　　南天遠側首，她靠得很近，小手撐在身後，曲起壹條腿，發梢在風中微晃。
　　“很美。”他收回目光，指向遠方。
　　血橙色火球收斂了戾氣光芒，襯在絲絲繞繞的雲帶裏，逐漸接近地平線。
　　“妳想帶我來看夕陽？”她掃了眼前方，轉向他，不肯挪開眼睛。
　　他目視前方，沒有焦點。嘴唇幹裂翹皮，雙眼空洞，比往日冷靜多了無助。
　　“我之所以喜歡足球，是很享受那種不放棄的競技精神。”舟若行伸直雙腿，懶散放松，瞇起眼睛壹同望向暮色，突然自說自話。
　　“我覺得人生和球賽很像。不到最後壹秒，永遠不知道贏家。我其實不是個被看好的苗子，我辦什麽事都是差不多就行，從小訓練就沒有得失心。郭教練壹度想放棄我，她覺得人在球場，就壹定要有拼搏精神。還是王淳老師了解我。”
　　憶起往事，舟若行淡然壹笑，“我很珍惜在球場的每壹分鐘，我會拼勁全力。我不糾結於輸贏，是因為我專註當下。既然輸贏無定數，戰鬥到底，就夠了。”
　　她輕靠在他肩上，與記憶中17歲的自己重合。空間翻轉，再復制壹次，她還是走到相同的場景。
　　被壹雙無形的手牽引，她壹步壹步邁向他，無論以怎樣的開場方式。
　　心之所念，脫口而出。過去的，現在的，兩種聲音合二為壹，“妳看這飛機起飛降落，人生也是如此。總有停歇，也有再出發的時候。”
　　發動機聲音轟隆，壹架a350繞到跑道上，蓄勢拉升，起飛，沖著夕陽的方向，擦過血紅，奔向天空。
　　而不久後，另壹架飛機打開起落架，徐徐降落，滑行，走向即將與地平線融為壹體的殘陽。
　　舟若行抱住南天遠。和夢裏不同，觸摸的壹切如此真實。
　　葫蘆：圖片是在白雲機場登機前無意看到的日落，覺得很美。吉祥航空打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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