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拂埃庭雲凈

　　清玄道宮之中，張禦神氣分身得到了分身傳遞上來的意識，在將這些破碎的線索稍加整理了下，復神會的面目也是從原來的模糊變得逐漸清晰起來。
　　如無意外，那麽復神會本身可以算作某壹個覆亡文明的殘余勢力。
　　假如更確切壹些，復神會很可能是繼承了這個文明的殘余部分，得到了這個文明壹些技藝，或許是他們不能完全理解這些東西，也或許是某些人刻意的引導，最後變成了壹種對文明本身的信仰崇拜。
　　這些人依照傳說和想象將這個文明構建成了壹個可供祭祀的對象，在這些信仰催生之下，由此誕生出來了壹個神明，其是覆亡的文明象征，但本身其實又與之毫不相關。
　　所以它既是新生的，又是古老的。它的根源深深攀附在了那個覆亡文明之上，是從其倒塌的軀體之中誕生的。
　　張禦認為，自己在那面墻壁之上所見到的那個半人半怪的東西，就是那壹個神明，也是因為信仰上那些割裂和統壹的共存，所以使得其呈現出半是嵌入墻壁卻又半是活物的狀態。
　　而因為這個古老之神從誕生之初就是壹個概念，從來沒有什麽固定的形象，每壹個人或群體都是自己的設想，所以才呈現出那般古怪和扭曲的模樣。
　　從這方面看，它應當還只存在於精神和深層意識之中，只是具備單純的靈性，在還沒有世間載體的情況下，對於世間的幹涉是有限的。
　　至於他最後看到的那個，應該就是原本那個文明的上層力量，是他通過這個異神與其之間的牽扯才是看到了祂們。
　　而方才那壹層無形的阻礙，若無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濁潮了。
　　他推斷這個文明過去很可能主要存在於間層之中，只是在濁潮的變化中崩塌了，文明之中的上層存在也是與世割裂開來，那些內層和外層的遺落才是被人獲取繼承。
　　但若有朝壹日，濁潮的轉變還有人為的幹預，使得那壹條通路得以打通，那麽這些存在或許就可以進入世間。
　　可至少眼前是隔絕的，所以他與那些存在能夠望到彼此，但是沒有實質上的接觸。
　　短暫的對視之中，他也是從那壹片虛空之中看到了些許片段。
　　這個文明這和那些異神、遠古神明是完全不同的，其所運用的技藝與伊帕爾神族稍微相似，但是看去又高明很多，有理由相信，伊帕爾神族的技藝有壹部分是從這個文明之中吸收並繼承而來的。
　　這樣壹來，和這文明來自於第三紀歷的推斷倒是對應得上，壹條線也是捋順了。
　　但不論怎麽說，當下主要需要對付的還是復神會。
　　通過那個面具男子的過往，可以見到復神會內部其實也是分作了多個派別的，每個派別的訴求都不壹樣。
　　有的只是像那個戴面具的男子壹樣就是崇奉古老神明，試圖成為神裔，想著辦法復蘇那些異神。
　　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他們有壹套理論，認為異神、遠古神明都是那個遠古神明的壹部分，只要復蘇的足夠多，那麽就可以使得至高之息向著過去轉變，從而推動遠古神明的歸來。
　　而復神會中有的人只是純粹想獲取古老文明的技藝，並瘋狂的去追逐這些，復蘇異神只是為了從他們的神性之中挖取有用的信息，異神對他們來說只是工具。
　　除了這兩個派別之外，還有壹個派別是隱藏的最深的，哪怕是戴面具的男子，也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些派別的存在，這些人也是有著更為隱晦的目的。
　　但不管怎麽說，所有派別都在喚醒古老神祇、復蘇神怪這壹舉動上達成了共識。可是天夏存在卻是妨礙到了他們。
　　異神的復蘇和壯大，需要靈異生靈的血肉祭獻，需要信眾的供奉，需要成為世間的主宰，越是強大，所需也就越多，這使得他們天然就會和天夏起沖突，雙方對抗從壹開始就是不可避免的。
　　他坐於玉臺之上，往下層東庭方向看去，現在復神會中，每壹個與那戴面具的男子有過直接或者間接接觸過的人，都已經是暴露在了眸光之下。
　　照理說，他可以憑此將每壹個復神會的人都是找出來的，只要這些人彼此之間接觸過。
　　但是他能感覺到，這些人都是處在壹個閉合的圈內，再往外面，就有壹股力量在幹涉他的感應。
　　他以是那戴面具的男子為支點向外找尋，其人壹消亡，也便無法再繼續，而兩邊力量的碰撞，也是導致這個消亡過程加劇。
　　他能感覺出來，因為自己的探查被那力量察覺，哪怕將這些暴露出來的人抓拿起來，所得也不會更多了。不過今回有眼下這些收獲，也是足夠了。
　　他輕輕擡袖，對著下方就是壹拂，壹股無形力量向下層傳遞而去，像是壹層柔和的風從地陸之上拂過。
　　同壹時刻，東庭地陸之上，散落在各個隱蔽地界之中的復神會成員壹個個僵住，而後身軀如蒸騰氣霧壹般飄散而去，只余下衣物散落了下來，包括那些個陶人，也是壹個個失去了靈性，倒塌在地，摔成了壹地碎礫。
　　頃刻之間，這些復神會駐地之上就只都是變得蕩蕩的壹片。
　　做完此事之後，他於訓天道章之中喚了壹聲，過了壹會兒。
　　班嵐從法壇下方上來，他看了壹眼那地面上剩下的衣物和面具，但是那人不見了影蹤，心中凜然，恭敬壹禮，道：“守正有何吩咐？”
　　張禦道：“將妳壹路所見，詳細說來。”
　　以他能為，自可以監察手底下每壹個人的壹舉壹動，但他並不會時時刻刻去盯著誰的，他用某個人，在壹定界限之下，自會給予其充分信任。
　　班嵐立刻將與那個異神交談之言復述了壹遍，這裏包括他所聽到的那個“預言”，還有後者請求歸附之言。
　　張禦頜首道：“既然他要歸附，妳就去壹趟那裏，讓他來壹趟東庭，我有話問他，還有，我已察知各地復神會駐地之所在，其中復神會之人已為我所掃除，妳往這些地界之中走壹回，將有價值的東西都帶回了。”
　　說話之間，他伸手壹指，壹道靈光沒入班嵐眉心，他立便知曉了這些所在，震動之余也是頭壹低，道：“屬下遵諭。”
　　東庭南大陸東南荒原之上，澄澈無雲的天空之下，是光禿禿的大地和崎嶇不平的山脈，到處都是橙紅色的巖石和散落於大地的砂礫。
　　某壹座山體之上，趴伏著壹個十分顯眼的巨大蟲形物體，軀幹層層如節，十分臃腫，而前端強壯的足鉗，左右扣在了山峰之上。
　　這東西若是延展開來，足有二十余裏長，它的身軀內部是中空的，在那頭顱部位，包裹厚重的甲殼，其內部是壹個異常廣闊，構造如同船艙的大廳。
　　在這個裏許方圓的空廳之內，上千個戴面具的男女以環形排列，各自站在壹個通透的形似蟲卵的遮罩之中。
　　而在最中間高臺上，是三個身著金袍，帶著金色面具的人，腳下各自踩著壹個星象圖案，看去地位極不壹般。
　　他們隔著遮罩互相對話，每在討論過壹個事情後，遮罩之中壹些人就會被腳下蔓延起的膠狀物包裹住，而後沈陷下去，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遮罩。
　　最後只留下當中三個金袍面具人還站在場中，這時壹片光幕升起，呈現出壹面古老樣式的地圖，可見北方的陸塊之上，原本有著壹個個赤紅色如鮮血滴濺壹般的斑點，可這些斑點現在正在壹片片的消失。
　　大廳最右端的金袍人兩肩有黑色的發束垂下，壹直落到腰間，他的身形高且頎長，此刻發出年輕男子聲音道：“北陸的神使都看來都被摧毀了，這應該是天夏的上神做的，他們還是露出了行蹤。”
　　他的對面那個金袍人，從身形上看，應該是壹個年輕女子，她有著壹頭火紅色的頭發。
　　她道：“我們早就勸說過他們，讓他們撤到我們這裏來，天夏神明現在已經成了事實上內外穹宇的主宰，只有間穹因為封堵而沒有占據，和這樣的敵人對抗，卻又指望不被他們發現，那是不明智的。”
　　年輕男子道：“他們不會願意的，那樣他們的成果就要交給我們了。”
　　女子理所當然道：“現在他們失敗了，已經被淘汰了，他們的東西壹樣要歸我們所有的，他們的壹切也應該交給我們。”
　　年輕男子卻是搖頭，道：“別去想這些了，他們是被天夏的神明盯上了，如果我們去那裏，也會遭遇和他們壹樣的下場。”
　　而站在兩人中間，也是大廳最前方的人像是壹個老者，他用蒼老的語聲道：“信眾和信仰重新獲取，這並不難，但我們是現在要尋到預言之中承擔上神的寄軀。”
　　他伸手壹指，朝著北方某壹處地界壹指，“就在不久之前，神諭告知我，至高之息已是將祂喚醒，就在那裏，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找到祂，把祂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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