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第三張卡
亂世書 by 姬叉
2024-7-29 19:26
夜無名身合天書,卻又隨意出入天書,穿梭萬界。假設她是有肉身的,豈不就是淩若羽此時的狀態?
只不過夜無名不可能帶不了衣服,淩若羽也可以帶,只是水平不夠罷了。
重新回到地底的時候,四象教三人組團團圍著淩若羽盤坐托腮,眼睛碧油油的。
少女捂著衣襟坐在那裏,就像被壹群老女人剛剛強暴過的可憐娃。
“怎麽樣怎麽樣?”趙長河忙問:“測試出結果沒?”
“目前只能說,有點壹個位界排斥另壹個位界物品的味道,具體是不是這樣還有待繼續印證。”三娘道:“如果是這樣的話,若羽通過鍛煉,是可以往裏面帶東西的,畢竟她就是那個位界的主宰,設定由她自己定義。”
皇甫情接口道:“以妳曾經對星河的掌控,以主人的角度去定義,或許也可以。”
壹人壹句之後又都住了口。
按這麽理解,活脫脫的另壹版本天道與九幽的關系。
趙長河目光落在星河劍上,又在龍雀身上轉了壹圈,心中暗道如果它們不再搭理自己,要獨立自主,自己會是什麽感受?對自己來說或許有點女兒出嫁的感受,不是滋味,但也不是無法接受。但對另壹些人來說,他們可不是這種有了感情的父女或夥伴的想法,而是主人對奴仆,於是無法接受奴仆的脫離。會想要設法鎮壓,讓它們重新聽自己所用,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稍微有點區別的在於,天書原本可能是天道的法寶,但九幽啟靈誕生之後應該是從未認過主,天道試圖讓她認主但是失敗了,才有了天道後續壹系列的操作。
如果這麽看的話……天書作為法寶的等級是很高的,並不甘心認壹個普通的主人,像極了自己最早得到龍雀的時候。那時候龍雀只是隱隱有點靈性,還沒有形成現在的雙馬尾雌小鬼,當時自己只是因為六合神功的關系被它認同,僅僅可以使用它的材質自己揮刀。後來龍雀啟靈,那時候如果雌小鬼不認自己,就可能跑了。
然後自己把它摁住揍壹頓,強行剝離壹個雙生子出來,借此自定義刀靈,那就是天道與夜家姐妹的關系。
這麽看來,天道或許是真的很需求天書,就像自己需求龍雀壹樣。趙長河覺得自己沒了星河與龍魂弓還是能打架的,但沒了龍雀怕是沒法打了,真要跑了就算跪著哄也要把臭雌小鬼哄回來。
天道的孜孜不倦應該就是基於此?可能還有壹些別的,但這個意義應該是很重的壹環。
話說回來了,法寶啟靈之後不認主人……只有壹種可能,雙方性質不符,脾性對不上。也就是說原本天書就不是天道打造的,只可能是被意外得到的,如果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去打造的不可能不符。
既然某人能意外得到天書法寶,說明還有其他的位界裏還有更多其他法寶可以獲取。諸天萬界,自在遨遊,那便是他趙長河自己終極的夢了吧。
或許也是夜無名的夢。
夜無名給星河劍坯的定義是夜空,並且不是按照此界的定義,而是宇宙虛空,所以在上個紀元夜無名自己其意不足,無力打造完成,直到這個紀元交由了能夠理解宇宙的自己續完其意,才誕生了星河。星河與生俱來的空間穿梭與破界之能便是由此而來。
且不說她能否破到界外,或許如今的星河能力還差壹點,但抵達夜宮之所在是肯定沒問題的。
壹群人看著趙長河思索,還以為他在糾結要不要重新定義星河的問題,淩若羽終於怯怯地開口:“如果師公要幫忙定義星河,我、我可以的。”
無非就是重新認主,又不是沒認過。
趙長河回過神來,笑道:“不用啊,星河是星河的星河。”
淩若羽:“……”
順口溜是妳的順口溜。
趙長河道:“我繼續回避壹下,若羽入劍,我回頭感應壹二。”
說完再度離開。回來的時候淩若羽又不見了,只剩星河虛懸半空。
趙長河盤坐在面前,伸手輕撫。
四象教眾人:“……”
劍中的淩若羽:“……”
很正常的撫劍動作,可現在看上去怎麽看怎麽不對味。也不知道若羽在劍中有沒有特殊感覺……
其實淩若羽沒什麽感覺,只是心理感覺太怪了,總感覺自己在被摸。真是奇怪,當初自己也是劍靈,主人撫劍的時候沒這種心理感受啊……等會要問問雀雀,她怎麽看……
趙長河自己卻完全沒想過這些,他這時候想的是去壹趟夜宮,沒錯,就自己偷偷去。
之前和遲遲討論天道事宜,就覺得不能拖了,得早點和死瞎子對接壹下,交換壹些信息和意見。再磨蹭下去不知道會有什麽新的變故。其實如果若羽之前願意回歸劍靈,趙長河自己手持星河,早就可以找到夜宮了。但淩若羽既然獨立出來,壹時半會就做不到這壹點。現在恰好小姑娘無意中做到了回劍,那就可以開始了。
只不過這樣只能自己去,做不到帶著壹群人殺上去。
至於危險,除了會被搶撫養權之外,沒有危險。
壹直以來大家都拿夜無名做假想敵,可仔細想想,左想右想都不知道夜無名到底有什麽殺趙長河的理由,還必須承受三界大戰的後果非殺不可。如果非要找個理由,那就是不想被泡,算不算?趙長河知道夜無名沒有那麽淺薄。
他的心神漸漸凝聚,從星河劍上因果追溯,漸漸的時空運轉,長河倒流。
飄渺雲霧之中,上古玄武跋山涉水,回歸夜宮:“陛下,星河劍所需材料基本齊備,還剩壹些諸如夜流沙之類的,還需勘探。”
夜無名接過材料,久久沈默。
玄武奇道:“陛下?”
“我之意未完,時間不夠了,是我不配星河……”夜無名低聲嘆息:“大約只能預設壹個劍坯,留待來日。”
隨著話音,手中離火大起。
竟然就以手為爐,直接鍛劍。
看著材料融化,漸漸變成壹把劍型,玄武頗為佩服,還是提醒道:“陛下,夜流沙……”
“夜色如流,空間似沙。”夜無名低聲道:“最終啟靈需要的是它,但無我之意,鍛不成此劍。且留著吧,將來無論是轉世還是什麽,能鑄完的只有我自己,不至於平白便宜了他人。”
玄武道:“那需要我做什麽?”
“妳且帶著劍坯,和我的令牌與山河圖錄壹起放置,將來要找夜流沙就靠它了。”夜無名似是推算了壹陣子,神色有些古怪地補了壹句:“若是天崩來臨,需要護持,那就設個簡單點的遮蔽陣法,別太難的。至於位置,隨意,只有我自己能有此緣法。”
玄武愕然:“這是為何?”
“若再有紀元,那是人道之世,恐怕普遍實力低微。到時候說不定只有玄關水平,別給自己出難題……”
玄武應諾,看著劍坯凝固成型。
時空微有震顫之意,夜無名皺眉回首,畫面忽如琉璃破碎。
在同樣的地方,間隔整個紀元之後的如今。
完整的星河驟然出現在虛空,此刻身在別處的夜無名忽有所感,閃身而來。
第壹眼就看見了那個男人手持星河,站在玄武曾經站過的地方,回眸而望。
夜無名驟然駐足,靜靜對視。
趙長河看著她明媚而安靜的眼,看了很久很久,忽地壹笑:“這麽漂亮的眼睛,在我身上三年,感覺有點暴殄天物。”
地底天穹裏,四象教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空蕩蕩的祭臺,夏遲遲勃然大怒:“剛剛才跟他說要死壹起死,他轉個頭就自行其是!真以為夜無名不會殺他?”
夜無名也在說:“伱真以為我不會殺妳?”
趙長河壹臉誠懇:“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淩若羽:“……”
夜無名:“……”趙長河道:“其實妳在等我來找妳,等了好幾天了吧。”
夜無名淡淡道:“不知所謂,自以為是。”
“這兩個詞……似乎應該還給妳。”趙長河臉色也扳了起來:“起碼我壹直試圖和妳溝通交流,而妳做的哪件事不是自以為是?”
夜無名偏過頭:“有什麽好交流的,最終事情不是解決得很完美?”
“自殺也叫完美,妳對完美是有什麽誤解?”趙長河冷笑:“自殺也就算了,好歹是安排妳自己的命,別人沒資格過問。我就問問妳安排別人的未來,瞞九幽,殺飄渺,讓我和老夏背井離鄉,問過我們自己沒有?是否悠悠天心、眾生為棋,妳特麽和妳所反的天道有什麽區別?”
夜無名淡淡道:“或許本就沒有區別。要說有區別,或許是我沒打算活著,以命相償。人死債消,有什麽可氣的。”
“這便是弄死那妖女?”
“妳若按我的安排,我死,妳為天帝掌控三界。給妳壹定時間,妳自然也能修到破界,豈不就回去了。從頭到尾,我都算不上騙妳。”
“妳當然在騙我。”
“哦?”夜無名沒有反應:“騙妳什麽了?”
趙長河壹字字道:“夜帝卡是我自己抽的,不是妳給我的。那是我自己的命運線。”
“有區別嗎?夜帝身份豈不是壹步壹步地給了妳?連同整個四象教壹股腦兒給了妳,妳還有什麽不滿足?”
“但我抽到的,究竟是夜帝身份呢,還是夜帝自己?”
夜無名:“?”
趙長河忽地踏前壹步:“妳求死,是既定的策略呢,還是不想最終落到我手裏?”
夜無名眼眸轉厲:“我看妳是在找死。”
“妳殺不了我。”趙長河慢慢抽出龍雀,揮刀而指:“妳根本沒有突破禦境局限,依然只能叫半步……所以並沒有與我拉開絕對層級,這些時日不過虛張聲勢。”
夜無名看著他的刀,忽地壹笑:“妳憑什麽認為我沒有突破?憑虎丘上空那壹次交手?”
“當然,我就算能夠越任何人的級,也不認為能越妳的級。如果妳是禦境之上的層級,虎丘之戰我根本接不了妳那兩掌。這只是其中壹項判斷。”趙長河淡淡道:“還有壹點,天道依然想打進來,並不是他瘋了……而是因為他知道現在打還有勝算,再給妳壹定時間,妳真正突破了,他反倒徹底沒了機會,所以他著急。這才能解釋壹切。”
夜無名嘆了口氣:“趙長河,如果妳別這麽聰明,可能會更可愛壹點。”
“因為妳要壹個棋子,不要壹個老公?”
“……”夜無名實在不想和他扯這些曖昧字眼,冷冷道:“所以妳拔刀指我,意思是要和我打壹架?”
“不錯。”趙長河冷冷道:“我在正式告訴妳,妳撥弄的這顆棋子,現在正在與妳平起平坐。以勢力論,已經強過妳。如果妳始終不願意正視這個事實,那我現在就讓妳正視它。”
夜無名瞇著眼睛看了他半晌,慢慢道:“那就讓我看看。”
隨著話音,壹雙玉手已經突兀地出現在趙長河面門,似是要抽他壹巴掌。
趙長河長刀壹翻,斬向夜無名脖頸。
夜無名忽地覺得時空乍停,自己的動作沒能拍出去,龍雀已至脖頸。
——既然夜九幽都會在乍然遇見這種時停之時被控壹剎,夜無名應當也會中招。
但夜無名中招歸中招,趙長河這壹刀也沒能起到效果,同樣被時停在那裏,雙方如同石化似的,面對面卡了壹下,又飛快崩離,各自後撤。
在後撤的瞬間,趙長河腳步壹頓,又如猛虎回躍,挺刀怒斬。
夜無名閃電伸手,拍在刀側。
“砰!”恐怖無匹的氣勁在雙方交擊之處爆發,趙長河倒栽而回,嘴角溢出少許血跡。
夜無名卻毫無影響,繼續飛身進擊,玉手直拍他的胸膛:“這就是妳說的,和我同壹層級?”
趙長河後退之中微微壹笑:“當然。”
能接壹招只是後退而不是直接崩盤,這本身就已經是亮血條的標誌,這就是同壹層級。只不過同壹層級之中的力量差距如此,單打獨鬥打不過,圍毆已經不成問題。
夜無名說穿了只是在硬撐著我是妳的引路人的死面子,不可能承認大家平起平坐。
但這會兒趙長河並沒有打算圍毆,隨著話音,身形閃爍不見,夜無名壹掌拍空,身後刀芒排山倒海般斬向後背。
但這壹刀卻似乎間隔了萬水千山,無盡次元,怎麽劈都劈不到夜無名身邊。
夜無名悠然轉身,壹指點在刀尖。
“砰!”能量再度爆發,夜無名微微壹晃,再到趙長河身後。
兩人心中都浮起當時的夢中,手持匕首的小妖女玩弄闊刀壯漢,壹擊刺背,飄然遠去,空余香風。
那時候趙長河可以說被她“殺死”了無數次,每壹次的痛感都無比真實。
心念閃過,趙長河壹記標準的回身斬,掃向夜無名側肋。那壹指輕收,再度點在刀側,趙長河再噴壹口鮮血,後退數步。
趙長河身軀微弓,似要繼續彈身而起,壹個很標準的神佛俱散起手式。
夜無名擡起手掌。
無論如何,三招過了,也只是下風。如果要證明壹個層級,早已證明。
如今不過是要這臭男人知道,誰才是老大。
“嗖!”壹道黑影閃過,星河懸於兩人之間,劍身上傳來少女的聲音:“爹娘別打了……”
夜無名凝聚的所有殺機散了個壹幹二凈,半張著小嘴如同塞了個臭鴨蛋壹樣。
趙長河眼中的戰意也漸漸消斂,忽地壹笑:“雖然打不過……但很榮幸,真正能以挑戰者的姿態站在妳的面前。歷時……三十三年。”
夜無名不語。
雖然大家都沒用什麽天崩地裂的絕技,只是普通的對局……但其中已經蘊含了很多極為玄奧的法則,時空,真幻,兔起鶻落,已現真章。
當年入夢,仿佛遊戲,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壹天。那個青澀的少年對著自己揮刀而指,那眼眸裏的挑戰與征服之意毫不遮掩。
趙長河道:“現在我們可以開誠布公地說幾句了麽?無論是孩子的學區房,還是天道所有相關。”
夜無名沈默片刻,終於轉身走向某處長廊:“既然談事,豈可無酒。跟我來吧。”
趙長河收刀跟了過去,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壹字字道:“夜無名……終有壹日,我會把龍雀架在妳的脖子上。”
夜無名腳步不停,淡淡回應:“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