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閣老

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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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妳面前的是:   大明王朝的守護者,萬歷皇帝的親密戰友,內閣首輔的好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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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下尾行

小閣老 by 三戒大師

2022-2-25 21:47

  潮陽縣,馬耳角海岬外,兩只船隊在距離二裏近遠停下來。
  北面的船隊中,若幹艘大大小小的海滄船、蒼山鐵,環繞著壹艘鐵力木制的千料大廣船。大廣船的主桅上,懸著帶鬥的赤色大旗,上書壹行醒目的黑色大字:
  ‘欽差巡撫廣東等處地方提督軍務兼理糧餉’!
  正是廣東巡撫林潤的座船。
  甲板、船樓、和舷梯上,衣甲鮮明的親兵全副武裝列隊,軍容十分嚴整。
  林道乾接受完搜身後,便在唐保祿的帶領下,快步登上了船艏甲板。
  在那裏,壹位身穿緋紅官袍,胸前補著孔雀圖案的俊美男子,正微笑看著他。
  “那便是林中丞了。”唐保祿趕緊小聲提醒道。
  林道乾沒想到位巡撫居然跟自己年紀相仿,而且比自己還要英俊。他趕緊壓住驚訝之情,快步上前,壹頭拜倒在樓梯之下。
  “末將林道乾,拜見中丞,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哈哈哈,林將軍,快起身。”林潤走下樓梯,彎腰扶起林道乾,仔細打量他壹番。大贊道:“好好,今日終於見到大名鼎鼎的林將軍,果然壹表非凡,卓爾不群,真英雄相也!”
  被林潤這壹誇,林道乾激動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結結巴巴道:“中丞謬贊,末、末將也沒那麽好……”
  “哈哈哈!林將軍能稱雄閩粵十余年,膽色才幹自然超人十倍,但沒想到妳還能深明大義,當機立斷,為朝廷力挽狂瀾,真讓本院刮目相看啊!”林潤贊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沈聲道:“這次妳為潮州、為廣東立下了頭功,也證明了對妳的那些無端猜忌,是毫無道理的!”
  “多謝……中丞誇獎……”林道乾眼圈壹紅,這是他接受招安以來,頭壹次聽到朝廷官員的認可。而且還是來自廣東巡撫的認可!
  對他們這種壹輩子沒離開過嶺南的潮州仔來說,廣東巡撫的分量,比北京的皇帝還足。
  想到過往遭受的那些白眼和詆毀,招安後日日夜夜擔驚受怕,林道乾便再也壓不住情緒,忍不住眼淚直流。
  自從下海那天起,吳平就教給他壹個保命的法子——每晚睡覺的時候,都要把壹根點燃的線香綁在手指或腳趾上。當線香燒到尾端,就會燙到手腳,將他從睡夢中驚醒。這樣可以防止他睡得太死,外頭起了什麽變化都不知道。
  然後無論醒來的情況如何,他都會立即換壹個地方睡覺,這樣就沒人能掌握到他到底睡在哪裏了,自然也就沒法刺殺他……跟皇帝晚上睡二十七張床,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海盜時也就罷了,亡命徒就該有亡命徒的自覺。可接受招安之後,他還是保持著這個習慣,唯恐哪天半夜裏官府的刺客就摸上門來。
  壓力和恐懼日積月累,會到什麽程度,也就可想而知?
  林中丞的話,讓他終於看到了睡個安穩覺的希望,情緒壹旦釋放就收不住了。
  “想哭就痛快哭吧,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林潤理解地笑道:“哭完這壹場,過去的事情便掀篇了,又是壹個嶄新的開始!”
  “是。”林道乾重重點頭,然後低頭掩面,涕淚橫流。
  ……
  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趙昊笑問專業級的馬姐姐道:“妳看這林道乾演技,能在秦淮河畔討碗飯吃嗎?”
  “奴家看他哭的挺傷心啊,怎麽就壹定是演的了?”馬姐姐摘下金絲眼鏡,擦了擦上面的霧氣,好像被感動壞了。
  “他壹個殺人如麻的海盜頭子,還會有眼淚?有也是鱷魚的眼淚。”趙昊卻不信道:“不過這戲碼就得這麽演,林中丞也心知肚明,只是得配合他演出罷了。不信妳看,按照既定套路,下面就該他說,‘末將定當誓死報效了……’”
  外頭,林道乾已經重新擡起頭,抖擻精神,五體投地跪在林潤面前,撅著屁股高聲道:“末將定當誓死報效中丞這份信任!如有反悔,叫天雷了殛了我!”
  艙內,馬姐姐捂嘴吃吃直笑,末了方嬌俏的瞥他壹眼道:“公子可真行。不過妳既然知道這人全是套路,幹嘛還要選中他呢?”
  “因為妳只會開車,不會開船啊。”趙昊撚起她纖細白膩的小手,親了壹口道:“不然我讓妳替我當這個海賊王。”
  “不是還有懷秀姐呢。”馬姐姐的手指順勢輕輕壹挑他的下巴,便倏然收走了。論起撩來,連理公司另外四位綁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
  “人家是正經企業家。”趙昊果然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那公子的意思是,奴家就不正經了?”馬姐姐幽怨的輕咬下唇,讓趙昊心頭就像長了草。要不是巡撫大人還在外頭接見下屬,趙公子就……就害羞的跑出去了。
  “晚上要妳好看。”他趕緊放開這個勾人的小腰精,深吸口氣平復下氣血,把目光轉移到林道乾身上道:“玩套路不可怕,只要妳知道他的套路,就可以反套路他。”
  說著便推開艙門出去了。
  馬姐姐掩口直笑。其實她剛才,也是在反套路呢……
  ……
  甲板上,林潤正在勉勵林道乾,見趙昊出來,便招呼他笑道:“還不來謝謝令尊的救命恩人?”
  趙昊笑著朝林道乾深深壹揖,滿臉感激道:“真是太感謝林大哥了。小弟自幼與家父相依為命,父親就是我的壹切。真不知該如何表達感激之情了。壹定會好好報答林大哥的。”
  “您就是……趙公子?”林道乾聞言,難以置信的看著趙昊,萬萬沒想到幹爹口中那妖孽般無所不能,幾乎是大明朝最有權勢的幾個人之壹的趙公子,居然如此嫩雞……
  “他姓趙,也確實當得起公子二字。”林潤笑道:“那就應該是他了。”
  “哎呀,末將拜見公子,失禮了失禮了。”林道乾壓住內心的驚訝,趕緊向趙昊作揖連連。
  他比誰都清楚,巡撫大人此番下尾之行,就是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壹手促成的啊。
  林道乾本以為,對方所謂的背書,就是請巡撫給自己表個功、討個賞。沒想到趙公子居然將巡撫本尊給他搬來了。
  是以趙昊這樣的年齡,只會讓他感覺恐怖,而不會生出絲毫的輕視。
  “林大哥太客氣了。”趙公子笑容燦爛如人畜無害的鄰家男孩。“可惜來晚了壹步,沒撈著壹睹林大哥在韓江口大敗壹本盜的英姿。”
  “壹本盜?”林道乾壹楞。
  “哦,這是潮州新編的壹出英歌舞,講的是潮州軍民與林大哥,攜手大戰曾壹本海盜集團的光輝事跡。”趙昊壹臉崇拜道:“現在潮州百姓無不對林大哥感恩戴德呢。”
  “這個麽,保境安民是末將的本分。”林道乾趕緊答道,心底卻倍感荒謬,沒想到自己也有說這種臺詞壹天。
  不過這個感覺,還蠻不錯的。
  ……
  “當天中午,巡撫艦隊在林道乾的迎接下,進入了下尾港。
  剛到碼頭,趙昊壹眼就看見,自己讓唐保祿給送來的戰利品。他便指著停靠在最遠的壹道棧橋旁的,那三十多條大廣船,興奮的嚷嚷道:“那就是韓江口壹戰,林大哥繳獲壹本盜的戰艦吧?”
  “呃,是……”林道乾這個汗啊,心說明明是妳丫送來的好嗎?可此情此景哪容他否認?那不成給趙公子拆臺了嗎?
  林潤見狀也倍感震撼,原先以為趙昊所謂韓江口大捷,只是吹噓出來的呢。現在看到這壹戰繳獲的大戰艦,就快趕上廣東水師的規模了。
  這要不是大捷,那東南沿海就沒有大捷了……
  “上岸後立即做好統計,本院要為林將軍請功!”林潤沈聲吩咐手下吳僉事。那胖胖的,氣質有些猥瑣的吳僉事趕緊笑呵呵的應下。
  見他們自顧自的就把這事兒定了,林道乾有心分辯幾句,但嘴角翕動幾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雖然趙公子把功勞讓給自己,但如果有選擇,林道乾寧肯不要這名利雙收的大禮包——因為大禮包裏還包著毒丸啊!
  當初他雖然被徐渭成功說服,卻也只打算打打嘴炮,最多做做樣子,嚇唬嚇唬曾老倌也就夠了。直接對昔日弟兄開戰這種事,壹來太不地道,二來也不符合他的利益,所以他是斷不會幹的。
  可誰承想,自己的艦隊還沒出港,那邊曾壹本和壹眾海主,卻讓趙昊在韓江口打得落花流水。居然被俘虜了三十多條大廣船!
  聽到這個消息時,林道乾簡直驚呆了,要不是親眼看著那三十多條大廣船,被拖進下尾港中,打死他都不相信,趙昊能靠十條小船虐了曾壹本。
  後來林道乾仔細詢問了前去拖船的手下,才大致猜測出,對方是利用韓江航道狹窄的缺陷,精心選在落潮時半渡擊之,趁海寇們慌亂間引發了大範圍擱淺,才會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
  原本他以為趙昊只是把戰利品暫存在自己這裏,沒想到居然直接送給自己了。這燙手的山芋可不好吃啊!這不擺明了要讓天下人以為,韓江口壹戰是他林道乾幹的嗎?
  事實上,這陣子已經有海主派人來跟他絕交了,大罵他甘當朝廷鷹犬,背後捅兄弟刀子。林道乾還極力分辯。
  這下好了,徹底坐實了是他動手的傳聞。而且還經過巡撫認證,鐵的不能再鐵的那種。
  這叫黃泥巴掉到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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